这明明是开发者最好的时代，为什么我们总觉得不对劲？

在 RailsWorld 2025 大会（阿姆斯特丹会场）的舞台上，Ruby on Rails 创始人 DHH（David Heinemeier Hansson）没有按惯例用热情的开场白点燃气氛，反而抛出了一个让全场开发者沉默的问题：“现在有更多免费开源资源、更快的电脑，按理说这是开发者最好的时代，可为什么我们总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们不仅没享受到进步，反而被挫败感包围，甚至感觉技术在倒退？” 这场充满反思的演讲，没有堆砌新功能宣传，而是直指当下软件行业的 “复杂病”，揭开了开发者陷入效率困境的核心原因。

一、刺眼的 “倒退”：从 5 秒部署到 8 天，从 “三个九” 到 “一地鸡毛”

DHH 用自己 25 年的行业经历，戳破了 “技术持续进步” 的假象 —— 他从 1999 年踏入开发领域时的场景讲起，那时用 PHP+HTML 在 CVS 仓库开发，靠 FTP 拖拽文件，单个开发者 5 秒就能把代码部署到生产环境；而如今，他调研发现，不少 50 人规模的团队，部署一次代码需要 30 分钟、1 小时，甚至有团队要等 8 天。

“更讽刺的是可用性，”DHH 的语气带着无奈，“1999 年的应用，靠简单的架构就能轻松实现 99.9% 的‘三个九’ uptime；现在我们堆了 Kubernetes、AWS 云服务、各类监控工具，却连当年的稳定性都未必能保住。明明工具更先进了，为什么系统反而更脆弱？”

他进一步举例：现在开发一个 Web 应用，需要整合的组件、依赖比 20 多年前多了几十倍，但核心功能没变 —— 还是 “读数据库、写数据库、把数据拼成 HTML 表格”，顶多加了 CSS 样式。“我们用‘太空时代’的技术，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却把简单的流程变得无比复杂。”

二、问题根源：不是工具的错，是我们丢了 “解题的本质”

面对 “倒退” 的现状，DHH 没有把责任推给 “复杂工具的厂商”，而是给出了两个更尖锐的答案。

第一个根源是 “切片式解题陷阱”。他说，现在行业里流行把复杂问题拆成无数孤立的 “小切片”，每个团队、每个开发者只负责其中一小块，比如有人专门优化 “API 响应速度”，有人专注 “前端组件复用”，有人研究 “缓存策略”。“单个切片可能做得很好，但当所有切片拼起来，你会发现整体效率反而下降了 —— 为了优化一个小环节，我们引入了更多依赖、更多故障点，最后把‘开发一个能用的产品’这个核心目标，淹没在碎片化的细节里。”

第二个根源，是开发者难逃的 “技术虚荣心”。DHH 直言：“我们本质上都是‘CRUD 猴子’—— 大部分业务的核心，就是增删改查数据。用 Web 做这件事谋生，本来是很轻松、很有价值的事，但很多人觉得‘这不够计算机科学’，觉得‘太简单会显得不专业’。”

这种心态让开发者主动拥抱复杂：明明能用简单框架解决的问题，非要用 “更先进” 的技术栈；明明不需要微服务，非要拆成十几个服务；明明本地测试能搞定，非要搭建复杂的云测试环境。“那些‘复杂度商人’（推复杂产品的公司）能赚钱，不是因为他们多狡猾，而是我们愿意为‘显得专业’买单。我们怕被当成‘只会做简单活的人’，却忘了‘把复杂问题变简单’才是真正的能力。”

三、破局之道：拥抱 “简单”，找回 “端到端的掌控感”

在演讲的后半段，DHH 分享了 37 Signals（他创办的公司）的破局尝试 —— 核心不是 “换更先进的工具”，而是 “回归简单，重新掌控开发的全流程”。

他们放弃了 “必须用 Docker 包整个开发环境” 的执念：本地用 MI 工具管理 Ruby 版本，轻量且精准；Docker 只用来跑 MySQL、Redis 等 “必须多版本隔离” 的服务，避免开发环境臃肿。“我们不需要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容器，解决‘本地与线上环境一致’的核心问题就够了。”

他们也抛弃了 “系统测试必须全覆盖” 的教条。DHH 坦承，10 年前他曾坚信 “系统测试是未来”，但实践证明，大量系统测试 “慢、脆、抓不到关键 Bug”。现在 37 Signals 的做法是：删掉 90% 的系统测试，只留 10 个 “冒烟测试”—— 验证 “应用能启动、核心流程能跑通” 即可。“过去一年，我们没因为少了系统测试多推一个生产 Bug，反而开发者不用再花时间维护脆弱的测试用例，效率提高了很多。”

最让现场惊艳的，是他们自研的 Linux 发行版 Omarchy。DHH 现场演示：从 USB 启动裸机，4 分 44 秒就能完成系统安装，开机后直接能跑 Rails 应用 —— 预装了 Git、Ruby、Docker、各类数据库，甚至配置了常用的开发别名。“我们的目标是‘新开发者入职，15 分钟从裸机到能部署生产代码’。”

为什么要做自己的操作系统？DHH 的理由很直接：“我们受够了被厂商束缚 —— 比如苹果对应用商店的管控，比如某些工具‘只能在特定系统用’。Linux 是开源的，我们能改任何东西，能把‘开发环境’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没有冗余功能，没有强制更新，只有开发者需要的工具。” 他强调，Omarchy 不是 “炫技”，而是 “夺回对开发工具的掌控权”—— 这也是解决 “复杂病” 的关键：“当你能掌控从系统到框架的全流程，才不会被别人定义的‘复杂标准’绑架。”

四、终极建议：自由、所有权、责任，才是开发者的 “初心”

演讲结尾，DHH 回到了 Rails 社区一直倡导的三个理念 ——Libertas（自由）、Proprietas（所有权）、Pietas（责任），这也是他给所有开发者的建议。

“自由，不是‘用任何工具的自由’，而是‘不被工具绑架的自由’——Rails 是 Ruby 代码，你可以随时打开源码修改；Omarchy 是 Linux 发行版，你可以删掉任何你不需要的功能。开源的本质，是让我们有能力‘把复杂的东西变简单’，而不是‘用开源工具堆砌更复杂的流程’。”

“所有权，是‘对自己开发的产品、使用的工具负责’—— 你不是‘工具的使用者’，而是‘解决方案的主人’。不要因为‘别人都用微服务’就跟风，不要因为‘文档说要这么做’就照做。你要清楚‘我要解决什么问题’，然后选择最直接的方式，而不是被工具的‘功能清单’牵着走。”

“责任，是‘不沉迷于复杂，不回避简单’—— 作为开发者，我们的责任是‘做出能用、好用的产品’，而不是‘展示自己会用多少复杂技术’。当你看到团队陷入‘为了复杂而复杂’的陷阱时，要敢于说‘这没必要’；当你发现一个简单的方案能解决问题时，要敢于坚持‘不用更先进的工具’。”

“回到 1999 年的初心吧，”DHH 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那时我们没有太多工具，却能快速做出让用户满意的产品。不是因为那时的技术更好，而是因为我们没丢‘解决问题的本质’。现在，我们有更多资源、更快的电脑，更应该找回那种‘简单高效’的状态 —— 这才是开发者最好的时代该有的样子。”

这场大会还带来了 DHH 他们团队许多新功能发布，其中最炸裂的是，DHH 将要重新造一个操作系统： Omarchy，是的，你没听错，类似 Windows， MacOS一样，他讲在基于 Linux 的基础上，重新造一个新的操作系统，而且他现场演示了，5 分钟即可完成一个预装了 Rails 开发轮子的全新操作系统。 最终赢得了全场最热烈的掌声。正如一位开发者在会后所说：“DHH 没告诉我们该用什么工具，却提醒我们‘为什么要做开发’—— 这比任何新框架、新功能都重要。”

关于 Omarchy 的更新，大家期待一下吧。 官网地址： https://omarchy.org/